我下乡的地方

时间:2023-11-14 来源:临江融媒

我下乡的地方

作者:于树刚


1968年10月我开始走上了下乡之路。 

下乡的村屯叫闹枝公社暖泉子大队第一生产小队。离我居住的小镇,向东北方向75里的路。位于临松公路边,离公路大约6里的一个山沟里。那年月这里不通汽车,也没有电。只有一条傍沟筒子河水的土路,能走辆牛车宽,到了雨季就不通了,的爬山路。到了冬季,沟通子结满了冰糊,就只能赶牛爬犁走了。 

据这里的老人讲暖泉子很早就有人居住,但山深林密,民国年间乃至日伪时期这里还常有“胡子”出没。一进沟门到村屯几里的沟筒子,水大时节常常能冲出旧年间淘金人当年支的棚洞和金窝子。

这个村屯位于两山夹一沟,当年一边山根零散住着二十几户人家,一边沿山根有条不大的小溪。都是山坡子地,连不成大片,但土地肥沃,地里多有树桩,有的伐木开地没几年。当地以种玉米,豆子和少量的谷子为主,无霜期短,好多作物上不来。人们春夏秋多以种地为主,冬季进山伐木,搞副业。收入尚好。

社员多数为山东费县移民,口语特别有趣:衣服破了叫(xie三声)了,煎饼叫(jia平声)饼,很冷叫(qiao二声)冷,----。大姑娘,小媳妇平时好披个衣服,外衣多不系扣敞着,凸突着红绿艳的内衣。说话声大,特别是那些未嫁的女孩子银铃般的响声,很远就能听到。如见她们在山间的小路中穿梭,远看,我常常将她们比喻成飞来掠去的燕儿-------。,给我的印象是这些女人活泼,开朗,毫不矜持,又心地纯朴,乐于助人。她们勤劳能干,持家有方,往往劳动一天傍晚收工,每个人还要再捡一捆烧柴背回家。只是她们文化低,不少是文盲,看不起读书人,往往使我尴尬。

我下乡没有跟班走,和几位上一届高三的的学生组成了一个集体户。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除我之外都是“暂栖身”者。户长腿脚不好,照顾去了公社水电站当了电工。一双在学校就确定了恋爱关系的不久结婚搬出过了。一位父亲工亡接班去了。有两位女的户口压根就没起来,点了个卯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最后一个伙伴,在一次“打场”时扭了腰,照顾去了公社做了代课老师。结果只剩我一个人“扎根这广阔天地”了!

集体户和生产队的牛棚是一趟房,把头。山里有的是柴火,炕天天烧的烙腚,屋子不冷。我不太会做饭,一般是划工分雇人烙煎饼,年终一起算。但我会用玉米面贴大饼子,做一次吃好几天,天暖和有时饼子长了白醭了,我就用火烧着吃,那年月年轻体壮一点事也没有。记得春天种土豆时,挖芽后剩的“土豆母子”,我不削皮就用大铁锅炖着吃,上顿剩下顿热,吃到最后都变黑了!社员看到让我赶紧倒了,说:“你想药死呀!”队里的书记,队长对我很好,看我生活有困难常照顾我出民工,这样就光干活不用自己做饭了。有的社员看到我可怜,常送给我点咸菜。说实在的,人世间,好人还是多的!

知青的生活主要是种地,一年四季我最喜欢春天播种的季节:暖泉子村种地一般要过了谷雨的季节,冰冻的大地才开始复苏,不过说变也快,当那强劲的春风刮起,阵阵吹来,宛如上天用了一杆巨椽的大笔,饱蘸了汁东一划西一扫,几天的功夫就把山川旷野涂了绿,野草钻出了地皮,山柳吐芽放叶,簇簇的映山红开了---。起早贪黑,生产队最忙的季节到了,人们跟在犁的后头刨窝点豆撒种,只能听到赶牛的吆喝声和队长快点!快干!的严厉呵斥声。人们都在和时间赛跑,要知道那是一年的希望啊!我最喜欢“勾”谷子,从来都是干在前面,不打头“二摽子”稳拿,队长夸我:“你这麽肯干,耍个嫚子不愁!”我不喜欢夏日的农活,铲苞米叶子剌的身上火辣辣的。最烦的是薅谷子,磨叽,一蹲一天,那哪是男人干秋季里打场最好,一村的人围成一圈,连枷有节奏的拍打着大地,金黄的豆粒一层层映在人们眼前,幸福喜悦挂在脸上----。歇歇时岁数大的抽抽旱烟拉几句“呱”,几个年轻的女人,男人可有了“疯”的机会,在豆秸堆上滚来滚去,亲啃抓挠往裤裆里撒泥塞草无所顾忌。只有那被管制的*老头还在老老实实赶着牛拉着石磙在碾压那些新铺上的豆桔儿。冬天大地山峦白雪皑皑,赶着爬犁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各处送粪。一人一牛一爬犁,赶的人多数是各家半大不小的男孩,嘻嘻哈哈和他们一起劳动,又有了孩提时的欢乐!往往一时忘记劳苦和艰辛。

艰苦的生活锻炼了我,我由一个文弱的学生变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学会了种地,锄地,扶犁打垅,赶牛车,打场使连枷。进山里,顶严寒,战风雪,学会了劳动号子,抬杠抓楞,下件子,吊卯,打丫子----,干活从不打憷,一般难不倒我。衣服破了自己补,只是敹的针线大,不好看,常常让队里那些“疯”丫头笑话!当然也沾染了一些坏习惯:学会了抽烟,用旧书纸,报纸卷旱烟炮。地头上或平时闲呆,也学会了和社员一样骂浑玩-----。

人在世,有欢乐必然也有愁苦,相辅相成。我下乡后不常回家,因为父亲故去后母亲依靠哥嫂生活已是艰难,我一个20多岁的大小伙子不愿再给母亲添乱,春夏秋不是种地就是顶卯出民工。冬天和社员一起进山里做木头当木把,一般要靠到临近春节再回家。每当我苦闷的时候,好一个人爬到山坡顶上,找个无人的地方,对着一望无际的山峦,对着那飘浮不定的蓝天白云,嚎唱呐喊!《冰山上的来客》里的插曲:“高原之歌”“怀念战友”是我的首选;有时也躲在山沟里,躺在树荫下吟唱“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满山的葡萄红艳艳”“钗头凤”一些悲切的情歌。然而令我最难忘的是:每当夜幕降临,整个山沟黑乎乎一片,几乎没有光亮,静静的,在我的记忆里连狗吠的声音都没有!我一个人躺在火炕上,点着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看书----,有时想想年迈的母亲,有时也回忆儿时及读书时的美好时光-----。最怕的是赶上阴雨连绵的孤寂深夜,睡不着,只有屋外淅沥的雨声伴着我,引来的却是苦闷,无助,彷徨---,正所谓:“最是令人凄绝处,孤檠长夜雨来时。”那是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啊!真是:明白了多少人生!学会了多少知识!见过了多少世界! 

后来我离开了暖泉子村,下了矿山。用当年时髦的话讲:去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50多年来,暖泉的山,暖泉的水,暖泉的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都常常在我的记忆里浮现。我退休后,曾回去过两次,可“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绝大多数的人不认识我,当年相熟的不少落叶归根,回了关里,也有些故去,让人惆怅不已!

但让我倍感欣慰的是,如今的暖泉子村面貌已大变。小小的村庄不但有了电,还通了柏油路,社员的住房也得到了很大的改观,翻盖新房国家给贴补,那些低矮的“马架子”草房不见了,真是旧貌换新颜!当年的破草房队部也变成了一排红砖瓦房,办公室里一位年轻的小媳妇在那里操纵电脑,村里哪家的自然情况一点就出,详细可见。在市政府的关怀下,精准扶贫有了包保单位,驻村干部带领全村的人“撸起袖子,加油干!”如今也有了扶贫项目:太阳能板光伏发电,养牛,食用菌大棚---,小小的村落日新月异健步走在脱贫的大道上,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暖泉子一定能,也必定能变成富裕的山村!


临江融媒

编辑:王丹

责编:李鸣

审核:李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