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阳泉酒
与我那激情燃烧的岁月
编号：154
春节前夕，远在吉林的朋友和往年一样，给我寄来了两支当地的白酒——五阳泉酒，其实我知道这就是当年的“临江白”酒。当日晚餐时，忍不住打开喝上一杯，馨香依旧、回味悠长，思绪又回到那段难忘的知青岁月。
上世纪70年代初，我们天津知青响应国家号召来到吉林省长白山下一个叫“十八子沟村”的地方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从此与临江这块土地和临江酒结下了不解之缘。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里，我们天津知青与吉林老乡们同吃同住在一个生产队里，战天斗地在田间。东北的农作物生长期长，玉米和豆子要三铲三耥。铲地是农活中最累的，天不亮就出工，天黑才回来，一天下来腰酸胳膊疼，第二天都爬不起来。志愿把青春献祖国，可我们并没感觉到苦和累。
那时生活物资匮乏，缺菜少肉，很容易造成营养不良。这一年的春节前，天气极其的寒冷，大队决定杀一头猪犒劳社员，老队长（那时叫生产队长，现在叫村长或村委会主任）特地叫我们几个知青去他家吃饭。几个菜上桌，老队长说，过年，我请你们喝“屠苏酒”，说着老队长从里屋拿出一瓶“临江白酒”。老队长说；“这是咱们临江的知名白酒，纯粮大曲白酒，在吉林乃至东三省都非常有名，还招待过张万年将军呢。”
“那您为什么叫它‘屠苏酒’啊？”我问。
“你们都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我说一首诗你们就知道了：‘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安石的《元夜》。”老队长接着说，“古时屠苏酒是一种保健酒，我们临江白酒也有此功能啊。”
我们静静地听老队长讲起屠苏酒的故事来。
屠苏酒，被古人称为“岁酒”，是中国古代春节“指定用酒”。
据记载，屠苏是一间草庵的名称。据说古时住在此草庵的一个神医，每到大年夜便分送给附近的每家一包草药，嘱咐他们放在布袋里缝好，投在井里，春节期间汲取井水，和着酒杯里的酒，每人各饮一杯，这样一年中就不会得瘟疫。人们得了这个药方，却不知道这位神医的姓名，就只好用屠苏这个草庵的名称来命名这种保健药酒。
这跟我们吉林山清水秀，泉水清冽，一个道理啊。我们长白山下的水质富含钾、钠、钙、镁、硅、猛、钛、磷等人体所必需的近20种元素和矿物质，长期饮用可增强肌体的免疫功能，提高身体抗感染能力。所以临江白酒也有保健功能。
老队长摸了一下我的头，继续说。
后来，经过历代相传，饮屠苏酒便成为过年的风俗。古时饮屠苏酒，方法很别致。
一般人饮酒，总是从年长者饮起，但是饮屠苏酒却正好相反，是从最年少的饮起。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辙的《除日》诗道：“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说的就是这种风俗。小孩子过年又长大了一岁，应该祝贺；老年人每逢过年生命又少了一岁，仿佛后饮能把老去的节奏放缓一些。
少年人饮屠苏酒，有一种青春豪情。唐代诗人裴夷直“自知年纪偏应少，先把屠苏不让春”，在座的他年龄最小，他就不客气了，先干为尽。年长者饮屠苏酒，总是一种对岁月流逝的感叹。两鬓斑白的唐代诗人顾况在饮屠苏酒时“还将寂寞羞明镜，手把屠苏让少年”。我这把年纪，还是让你们年轻人先饮吧。
“如果是两位年岁相同的人一起饮酒谁先谁后呢？”我瞥了一眼一起来十八沟子村的知青同学，问老队长。
老队长说，这在历史上还真出现过这么一般情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和刘禹锡年龄相仿、性情相投、才华相若，彼此把对方当作是人生中的知己。两位同岁大文豪大年初一在一起饮屠苏酒，谁先饮呢？白居易问，“与君同甲子，岁酒合谁先？”刘禹锡微笑着答道“与君同甲子，寿酒让先杯。”虽然咱俩同岁，还是你先喝吧，扮嫩的机会我让给你吧。后来，白居易写过一首诗追忆此事：“岁酒先拈辞不得，被君摧作少年人。”
我们惊叹老队长原来这么博学，让我们知青自惭不如。我们想先敬老队长却被婉拒，老队长说这屠苏酒就是理应年青人先饮的，来，我敬你们春节不能回家的天津知青们，祝你们前程似景！
老队长只喝了一小杯，那瓶临江白几乎被我们几个知青同学喝光了。
后来，我听社员们谈论起老队长，说他是一个读过私塾的“老秀才”，平时酷爱喝酒，只不过那个年代白酒还是国家限量供应，买酒都要票。那时我才突然醒悟，老队长之所以用了屠苏酒的典故来说服我们知青多喝仅有的一瓶酒，是他一个老知识分子对新一代知青惺惺相惜，深沉的爱。
1974年秋，老队长推荐送我去上大学，我自此离开了老队长，离开了吉林临江。
90年代，我重返临江故地寻亲，老队长已于几年前离世，让我悲恸万分。
如今，两鬓秋霜的我无时不在怀念在吉林临江做知青的岁月，怀念那生活艰辛、物资匮乏的年代里老队长“设计”让我们先饮多饮他珍藏的临江白酒，而充满智慧地借用了屠苏酒的故事。东北善良质朴的人们给我的关怀、教育之情，如五阳泉酒一样经久醇香，温暖一生。
今天我再斟满一杯五阳泉酒，远敬吉林长白山下的亲人和那慈爱如父的老队长，让思念之情如浩荡鸭绿江水一样悠远绵长。
临江融媒
编辑：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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