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 握
编号：126
桌上的手机突突的振动起来，电话是把握打来的，他断断续续地告诉我遇洪大哥从白山来临江了，晚上五点就在小龙家喝酒。
把握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19岁就接了班，上班后就因为“这事把握，那事把握” 的不离口，就得了个“把握儿”的外号，大名常了可就没几个人能叫出来了。我们在喊到他的名字时，往往不是念 [ bǎ wò ] ，而习惯性地把“把”念成 bà，握后面还象北京方言一样拽【zhuāi】（念上声）一下带一个儿化音。
提到喝酒。我刚打完新冠疫苗后已经3天没有喝酒了，叭嗒叭嗒嘴里头可真没啥味，也不是馋酒，只是在意哥们喝酒时的那个场合和气氛。想想4天前遇洪大哥从白山爬老岭钻山洞百十里路长途奔袭来到临江，在天地行大酒店点了16个菜喝了6瓶“龙”酒外加4提溜[dī liu]（提溜为拎酒工具，一提溜6瓶）啤酒，好好款待了我们哥几个，哥几个当天喝的兴奋酒后又上歌厅唱歌蹦迪闹了半宿的事还在眼前呢。
但古人不是说了，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哥们到了不外喝乎吗。酒可是好东西，话说杜康当年酉时造酒，曾经无意当中滴入了书生、武将、疯子三人的血，所以说酒字是酉字旁边三点水，更可解释的是一杯酒（我们一般用2两半的杯）下肚时是书生、二杯酒下肚时是武将，三杯过后可能就呜呜咋咋疯疯癫癫了。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这东西不是什么玉液琼浆，而是试金石――试试这人前世都是啥变的。喝多了你看到的简直就是一个动物世界，有喝的脸如猴子腚状如峨嵋山猴子的，有喝的象林中孔雀开屏的，有喝的象山中老虎耍威风的，有喝的象非洲雄狮咆哮的……酒也真是个好东西。酒到嗓子眼，一溜大下坎，辣嚎嚎的酒到了肚子里是热乎乎格外舒坦，唯一毛病就是杀脑细胞，但脑细胞有万万千千，杀死的只是千千万万，并且还能激活千千万万不喝酒时根本不可能调动的脑细胞（有人称之为灵感）。琢磨当年的诗仙李白首先是个酒仙，要不咋就斗酒诗百篇呢。喝酒把他本来就无比浪漫的想象力满血复活，想想看“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不是在喝大了、喝彪了、诗性大发的状态下，常人哪能写出这千古绝句。但对我们常人来讲，就是喝的再大，也只是耍耍酒疯、找不到家而已。
我们哥几个一般不喝外地瓶酒，大多喝临江五道阳岔甘甜泉水酿造的“龙”酒，有时也喝点我酿的散搂的（本地小烧）。外地瓶酒真假难辨，比方酒瓶上明明写着九年陈酿、酱香型的，越喝香料味越浓，越喝头上越象戴上了个紧箍咒，用哥们的话讲：“喝起来象水，喝多了找不到嘴，半夜起来找水，第二天上头还上腿……”喝假酒的滋味那是别提多难受了。这又使我想起来一次到河北邯郸古时的燕赵之地，招待我们的河北人用河北方言声情并茂的讲“好酒是酿（发音娘）造的，假酒是勾（发音狗）兑的”。细想想当今也只有亲娘做的东西，你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吃喝。
到了小龙家里一上桌，小龙象村里的干部一样，隆重提了开喝的祝酒辞“咱哥六个，因为疫情的原因，很长时间没聚了（我心里又算算，4天前刚喝过），但不聚不是不想大家，心里头也有各位哥们，今天也巧了，遇洪大哥从白山来临江，还偷偷摸摸的，有缘在哪都能碰上（我又想起不年不节的上趟北京，在故宫门前还看到了我的老乡），让我给逮到了，把握也离开单位了，正好哥们六个在一起聚聚”。
遇洪瞪着比谁都大的眼睛，红着脸忙说“我不正想给你打电话吗？况且怕你们烦我这个白山人，别把我当成了疫情期间的 “特务”（外来传染源），总想保护这些哥们……
哥六个哈哈大笑。大彬说“吉林省现在管控的很到位的，现在大家尽管放心喝”。
“那咱干一个”。
“干一个就干一个”。
“你不怕嫂子知道这么喝酒埋怨你”
“不怕，你嫂子在家听我的”。
大彬一本正的说“前几天，我因为喝酒的事开导了一下几个弟妹。酒兴一曲，弟妹见谅（拱拱手）。《诗精》云，朋友一场，高兴就好，酒精作怪，媳妇莫怪，一生知己，情谊永久嘛！这世道，对咱们五十多岁的人来说，啥人没见过，啥事没碰到过，有的虚情，有的假意……对咱哥六个来说只要感情有开水都是酒！但是，可但是那也不是咱哥们的风格啊。”
哥六个齐声说，高高高，好好好，对对对，干干干。
哥六个接着又干了两杯。
三杯“龙”酒下肚，坐在我对面的把握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说“我买断了，离开单位了，哥几个给我找个活吧。”
空气好象突然之间凝固了，这时候就是一根鸟儿的羽毛飘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
“三十多年的工龄，说把自己卖了就卖了，这是现代版的杨白劳与黄世仁啊。”群声在板结的空气中开了一枪。
把握的眼圈一红，嘴咧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喝酒，喝酒，别提那不愉快的。”小龙大声说到。
又一杯酒下肚。遇洪大哥为调节气氛，说小龙家有个高科技的“小爱同学”，大家酒后就别象“四大傻”－下班不回家，上饭店要龙虾，点歌还献花，见了小姐还做思想政治工作一样傻了吧唧的把钱扔给歌厅了，就在小龙这高歌一曲吧。
“这些日子，看了很多新冠疫情的视频，周边有些国家的惨状真是看不下去。我的一个同学在意大利，他发来微信说从去年就急着要回来，但一票难求，包机也没有那个条件，只能提前预订今年十一之后的机票了。中国的疫苗也一样，在有些国家那是一针难求啊。”
“小爱同学，我就唱一个吧，《我的中国心》。”
“在呢！《我的中国心》－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桌上四四方方的小爱同学，放起了《我的中国心》。
我左右一看，大家都在鼓掌，都在随着遇洪大哥的调子和着，都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眼圈好象都红了。
“这么多年，我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经历过什么，这些兄弟一直对我够意思，就是天荒地老我只在乎你。小爱同学，给我来一首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在呢！《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小龙唱出了邓丽君的味道，他的这首歌我是百听不厌，尤其从小龙那富有磁性立体声的喉咙里发出，不知不觉间哥六个又端起了杯，喝了一大口。
这时候，群声站了起来。“当年，当哥几个出远门的时候，在大栗子火车站接站，送站，那真是不一样的心情，现在还记得啊。小爱同学，《站台》。”
“在呢！站台通常是指进入火车站后方便旅客上火车的一段与火车车门踏步平行的平台。”
小爱的回答自然是引起一场哄堂大笑。
“我说的是歌曲《站台》，不是让你解释站台！小爱同学！”群声眼睛瞪着四四方方的小爱同学大声说道。
“在呢！《站台》，小小的站台，漫长的等待，长长的列车，载着我短暂的爱……”
音乐响满小屋，刹那之间，我们仿佛来到了上世纪80年代的大栗子火车站，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望眼欲穿接站，眼泪汪汪送站，好热闹的场景。但现在桌上的情形却是有敲盆的，有敲碗的，有敲桌子的，有拍大腿的，有手舞足蹈自我陶醉的……
西装革履的大彬站起来说话了，“咱们人生百年已过半，虽然是怎么得劲儿怎么活，怎么舒服怎么活，但哥几个自己高兴可也要悠着点，注意身体，酒饮微醉，花看半开吗，喝多了哪都软乎就舌头硬，过后遭罪，媳妇也不高兴啊。”
“小爱同学，来一首伍佰的《突然的自我》。”
“在呢！《突然的自我》－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我已习惯你突然间的自我，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
大家高低长短五音不全的唱，也一同七嘴八舌的说“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的道白，也一同高高举起了酒杯。
在大彬的哼唱中，我看到了一个个大汗淋漓的伍佰，捧了个盆啊、碗啊、罐头瓶啊等各种打击乐器，闭着眼睛在那里自我陶醉，突然之间，我好象飘飘悠悠生活在另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六维世界。
喝彩声中我慢慢地睁开双眼，回到这个烟雾缭绕酒气熏天的世界。“今天我想给哥们多唱几首歌，但这么晚了，我就唱一首歌吧。在学校里，我是白天玩球，晚上看书的，当年最喜欢金庸的武打书，经常是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发白室友已经起床洗漱了，我才慢慢从风云激荡的江湖中出来，曾经一晚上读完了一本《雪山飞狐》，我最喜欢胡斐的侠肝义胆和铁骨柔肠。愿我们历经风雪，情谊不断。小爱同学，给我来一首《雪中情》。”
“在呢！雪中情－寒风萧萧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烟云……”
“把握来一个，把握来一个。”我唱完之后，大家开始拉歌。
把握眼睛直勾勾地好象是看着前方的空气，身后的晚霞象他的脸一样的红。他断断续续说：“买断离开单位找了一笔钱，但这钱不把握呀……国家不养你老，单位不养你老，儿女不一定养你老啊……这个年龄了，国家还放开了让生二胎、三胎，咱们欠国家一两个孩子呀……让孩子去生吧，生的起、养不起、教育不起……现在啥都贵啊，一百块钱破开就没了，住了院这辈子攒的钱全被一刀刀叨去了……哥几个还是给我掂量个活干吧，我也不能坐吃山空、混吃等死啊……我今天不想唱啥，我只知道与哥几个在一起很开心，我离开单位了，但哥几个我是不会忘记的……我就用这杯酒敬大家吧。”
端起酒杯，在飘摇之间，我似乎想到了很多很多，把握说的那些话题似乎与我有关，也似乎与我无关。人生在世，有些沉重无人分担，只能左肩换右肩，但有了哥们，开心快乐可以分享，烦心苦恼可以分担。刚才把握所说的话难道是让我们把握好人生的每一步，把握并珍惜好遇到的每一个真心朋友，那交心的哥们更是要好好把握了。
在迷迷糊糊之间，不知是哪个哥们，唱起了周华健演唱的《朋友》。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
2021年6月3日晚于大栗子
临江融媒
编辑：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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