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传家的猎枪(中篇小说 9、10)

时间:2023-11-14 来源:临江融媒

作者简介:


刘志海,网名大海,七零后,吉林临江人,毕业于吉林省林业技工学校营林专业,喜欢文学和写作,现在从事室内装修行业。临江文苑文学社社员。

那天谷传家和谷传业到七十里外的转阳山村,找杨大爪子用大烟换粮。杨大爪子说他现在不敢做这个买卖了,说村里来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日本人。一个是袁佐宗家的亲戚,在抚松县当警察,以前他来过两回查大烟。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谷传业问,他们是来查大烟吗?杨大爪子说,不知道哇。谷传业问,是日本人要并村?杨大爪子说,不清楚。昨晚他们住在袁佐宗家。谷传业问,这三个人还在村子里吗?杨大爪子说,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他们晚上肯定回来,我看见袁佐宗家老蒯在院里杀鸡,杀了两只鸡。谷传业说,黑货(大烟土)还是去年的价?杨大爪子说,这个儿没变。你还有心思问这个,你哥俩身上带枪,还不快点蹽,我正寻思用不用出去躲两天,别让这仨家伙把我家给抄了。谷传业说,就三个人,你就不能伙几个人把那三个人给收拾了,这三人住在你们村,早晚是祸害。杨大爪子说,得了吧,这村人心不齐。啊,你出去的时候眼尖着点儿,别跟那仨人打照面。他们早上好像奔黑河方向去了。谷传业说,知道了。你给我整点煎饼我带上,我哥俩去塔河看看。杨大爪子说,别去塔河了,去枫林吧。去枫林找小金刚,我小舅子。杨大爪子转身去了西屋叠煎饼,西屋弥漫着一屋子他的怨言,妈了ㄨ的,有买卖都做不成……

三天后,谷传家哥俩扛着粮在返回途中,察觉到有人林中呼喊,两人便靠了上去。谷传家告诉他哥,那几个人是在那里搞测量。在夹皮沟金矿的矿道里,谷传家看见过日本人一个人立着标杆,一个人在看着镜子,两人还用日本话相互喊着。河边的两个人也是这样,也是用日本人话在河边喊着。另一个人牵着一匹比驴大不了多少的马,在后面无精打采地跟着。三个人都是穿着衣兜很多的衣服,戴着风帽。

谷传业对谷传家说,这三个人应该就是在转阳山村出现的那三个人。谷传家对谷传业说,二哥,你看他们身上背的枪,都是好枪。在这三个人中,看镜子的人背一支快枪,但枪很短。立标杆人背的是支双筒猎枪,枪身也不长。牵马的人背的是一支长枪,跟大寒背的枪一样。谷传家说,二哥,咱俩把他们劫了怎么样?咱俩得有自己的枪。谷传业说,怎么劫,咱俩就一枪两弹,怎么劫!谷传家说,咱俩用刀,不用枪。咱俩现在跟着他们,等晚上他们睡着时下手。谷传业说,你以为日本人彪(傻)呀。谷传家说,你不劫我劫,你把枪给我。我先用刀解决一个再用枪。谷传业说,给你!给你你打过枪吗!谷传家被谷传业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哥俩在暗处又盯了那三个人一会儿,谷传业说,咱俩不但要把枪劫了,还要插(杀)了这帮狗日的,给咱爹报仇!你在这儿盯着,我回去把干爹叫过来。我把枪给你,但你千万别犯虎,等我回来。现在是中午,我最快也得明天下午赶回来,明天下午咱俩在牤牛石那儿碰面。记住!千万别露身!千万别犯虎!等哥回来,咱俩一块给爹报仇!

谷传业赶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一块赶来的不但有大寒爹,还有大寒。谷传业问,他们走到哪儿了?谷传家说,我走的时候,他们离小河岔还有七八里。大寒爹说,晚上他们会不会沿小河去到那三家朝鲜人种大烟的地方。谷传家说,他们干活不快,应该量不到小河岔。谷传业问,爹,那个抚松的怎么办?大寒爹说,一块做了,不能留活口。

月挂树梢了,那两个日本人和那个伪满警察还在河边围着火堆喝着酒,说笑着,却不知道此时在河的对岸有三支枪口正瞄着他们的脑袋。

谷传家在心中默念到十时,说:打!

一声枪响,三人毙命。

大寒小声对谷传家说,我开枪跟你开枪不一个样吗,你别拉着个脸了。二哥不是说了吗,那支双管猎枪归你了。红红绿绿的,两百发子弹呢!

四个人把能烧的东西烧掉,把尸体和一些器物都扔进河里,还用石头压住。那些器物中,有一部电台,谷传家当兵以后才知道,那东西叫电台。在四人准备离开此地时,大寒爹说,这马也不能留。虽然三人都不舍,但大寒爹说的话一定有道理。最后杀马的活,交给了谷传家。谷传业把手里的那把短枪扔给谷传家,说,用这个。

谷传家在当兵以后才知道,二哥手里的短枪是日式的三八马步。这次劫获的三支枪全是新枪,三八式子弹整整三百发。按大寒爹的话来说,这次真的发财了。

谷传家开始盼着冬天快点来到,他好拿着那杆猎枪驰骋于山林。

山里落了场雪,却没有站住。谷家哥俩帮大寒爹把夏天凿出的矿石搬到林子里面藏好。突然间大寒爹止住谷家哥俩的动作,侧耳倾听,然后他又像猴子一样爬上一棵大红松树,向东方张望。下树后大寒爹问谷家哥俩,你们听到枪声了吗?谷家哥俩都摇头。大寒爹说,我看见东面冒烟了,好像是小河岔那一带。应该是讨伐队来了,他们有好几年没来了。看样子那三家朝鲜人遭殃了。走,咱们赶紧走。传业,你得跟我回家,家里要藏的东西太多。传家,你自己回去收拾一下,然后藏到金洞里,封上洞口,我不过来找你,你千万千万别出来。走!谷传业又重复了一遍大寒爹的话,记住!我不来,你千万别出来!

谷传家刚躲进他和他二哥开凿的金洞里没有多长时间,他就听到了狗叫声。

这个金洞不大,三尺多高,两丈多深,是谷传家和谷传业用了一夏天的时间凿金矿石挖出来的。今年春末的一场暴雨过后,从悬崖上掉落了好多石头,堵住了谷传家哥俩淘金的那条小河。在他俩清理这些石头时,他们在石头上看到了金线。他俩攀崖找到了那些石头原来存在的位置,也就找到了金子的矿脉。这个矿脉位于十几丈的悬崖石壁中间偏上的地方。

狗的叫声由近变远,然后就听不见了。可是没过多长时,谷传家就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枪声,密集的枪声,然后他又听到爆炸声。他不知道这些枪声爆炸声是不是冲着二哥大寒他们去的,他非常担心,担心得要命。有几次他想打开洞口,放下绳子出去,但想到大寒爹和二哥临走时说的话,他只好趴在洞里煎熬着。

枪声听不见了,谷传家悬着的心放下了,但他不知道讨伐队什么时候才能走,二哥什么时候才能来。在无比苦楚地等待中,天黑了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恼人可怕的狗叫再次传来,而且,这次来的还不止一只狗,一只在崖顶叫,一只在谷底叫,叫得疯狂暴戾,叫得撕心裂肺,然后,几柄光剑就从封洞的石缝中刺了进来。

光剑是谷底的人用手电筒探照周围。谷传家没有害怕,只是心里在纠结他的双筒猎枪里应该放什么子弹。在谷传家劫夺猎枪的同时,也劫获了近两百颗非常高级的制式猎弹。九十五颗绿色的雀弹,五十颗蓝色的鹿弹,五十颗红色的钢珠弹。他现在没有工夫想自己这回真的可能会死的问题,他在想着讨伐队发现洞口以后,自己能杀掉几个人的问题。最后他决定,前枪用雀弹,后枪用鹿弹。

狗叫,日本人叫,中国人叫,交融着远处的吊水壶的咆哮声,弥漫着整个山谷。谷传家准备着,准备着,拿着日本人的枪,跟日本人拼死一搏。渐渐地,渐渐地,山谷里只剩下吊水壶熟悉的喘息。

天亮时山谷里开始有人在喧哗起来,却不如昨晚热闹。谷传家觉得现在山谷里人不如昨晚多。谷传家透过封洞的石缝看出去,走进自己眼睛里的有日本兵,有黑狗子,好像他们并没有在搜索自己,而是在嘻嘻哈哈地在抓什么东西,后来谷传家的耳朵里传来野猪嗷嗷的叫声,几声枪响,野猪不叫了,人声也淡了。渐渐地,峡谷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直到夜晚再次到来。

谷传家推断,那头野猪是昨天傍晚遇到讨伐队时,慌不择路跑进峡谷,跑进了死胡同里的。天亮后有人在吊水壶那里发现了它,它就成了那帮人的早饭。谷传家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头野猪,讨伐队会不会在天亮后再来一次仔细的搜查,会不会找到洞口,发现自己。

寂寞、焦急、无助、回想、幻想伴随着谷传家又度过一个白天,一个夜晚。第三天天蒙蒙亮时,谷传家轻轻地取下一块封洞的石头。太阳出来时,他又取下一块石头。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而亲切,谷传家闭上眼睛用心聆听着峡谷。他听风、听水、听树、听鸟,当他感觉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谐时,他打开了洞口,洞口迎进来阳光是温暖的,谷传家的血热了。他向洞外放下了绳子,然后他又收回了绳子。谷传家把洞口做了些伪装,背着他的双筒猎枪向崖顶攀去。

看到大寒的家变成一堆灰烬,谷传家没有感到意外,看到离大寒家很远的那个地窖口旁边散落的几粒苞米,几支破枪,几件工具,谷传家也没有感到意外,直到他下午时分找到听大寒说过,他却没有来过的那山洞,谷传家感到事情大为不妙。

他正要进洞时,一只大山猫蹲在洞口呲着牙闷吼着不让他进去,这只山猫的身后还有一群猫崽,怔怔地看着他。谷传家没有一丝犹豫就扣动了扳机,然后伸手把轰得面目全非的山猫扔出洞外,猫崽吓得四散而逃。洞内不出所料,空无一人。

谷传家走出洞外,看看洞口下面两棵树的树尖上攀挂的一藤的山葡萄,一藤的圆枣子,认定这个山洞就是大寒所说的,一遇危险,大寒一家人就会跑来避难的山洞。然而人呢!人去哪儿了!谷传家围着这座山的崖顶转了两圈,始终搜寻无果。夜晚来临,谷传家无法在山林里走夜路,只好栖身在这个山洞。

日上三竿时,谷传家跑回大寒家,再跑去吊水壶,再跑回大寒家,就是看不见一个人影,听不到一语人声。

当天晚上在谷传家冬天住过的地窨子里,他一夜无眠。清晨的时候,依然焦躁却未失冷静的谷传家觅着林间不应有的变化,一路向西面寻去。

树干中嵌入的弹头,林中焦黑的弹坑,都是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最后,谷传家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五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躺在林间。五具尸体是人为排在一起的,看不见致命伤在哪,因为他们的胸腹都被刺刀扎烂了。谷传家跪下来仰头向天长嚎,嚎尽了他身体最后一丝力气。

谷传家说在那时起他就有了当兵跟日本人干的想法,但怎么也要回关里看一眼娘。谷传家把大的金块和那支双筒猎枪封藏在山洞里,把剩下的金子藏在一副拐里。他没有跟我说他是怎样的一路艰辛回到的家,他只是说他装作一个要饭的瘸子,回到家时是正月十七。他陪娘待了十来天,就去找他姐夫去了。听姐说,姐夫在鲁中军区当兵。


谷传家说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当兵还不到一年,他就再次过海来了东北,一年以后还打了四场保卫临江的仗。说是保卫临江,可仗打完了部队也没有进临江县城。

来临江林业局以后,谷传家被安排在大沙河林场负责营林方面的工作。大沙河离漫江不是很远,漫江离那个地方也不是很远,他有过给二哥,给大寒一家人上上坟的念头,可他一直也没找到请假至少十天的理由,去牤牛河边的想法一拖就是十年。

谷传家说,临江林业局138线采伐完以后,开始采伐酒厂线。新建的大西场准备在营林村这个地方建一个苗圃,他就来了。来后的冬天,他在河里下狍子套时,看见了河中那个像牛的大黑石。谷传家说,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吧。

人到终年,会把过去岁月中的惬意舒畅和暗自神伤的往事说出来,以之欣慰,以求心安。谷传家跟我说那出这段往事的半年多以后,他在家中平静离世。是张婶在中午时分看见谷传家的院子里落雪没扫,烟筒没冒烟时感到不对劲,去到他家里发现的,林场大夫说是心脏病。

那年我爸来深圳的家住了几天,在他准备回去前的一个傍晚,我们在公园里散步时,他跟我说起他参加工作后的经历,像是填写一张履历表。他还说起了跟我妈怎样相识,怎样结婚的事儿,挺浪漫的。最后他跟我说家谱的由来和怎样延续。两个月后,我爸因脑出血去世。后来我在想,如果老人不讲述,或者我们婉转阻止老人讲述那些过去的往事,老人是否能更晚一些离开人世?但愿这不是我的一种臆想。

当年我五年刑满出来后,在林场待了几个月,过完年就去了深圳。走时我给小清留下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小清没有签。寒假时她领儿子陪我在深圳过年,这让我感到无比幸福又倍感亏欠。小清跟我说,那年你出事以后,谷大爷特意来了趟家里,跟我说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可心的人不容易,有一个家不容易,让我不要跟你散了。我听后哭了。

小清来深圳的这段时间里,得悉深圳市有几所中学向全国招聘优秀老师的消息,回到临江以后,她录制了十节课的语文教学录像给深圳市的一所中学邮寄过去,几个月后,我们一家人在深圳团聚了。

2014年母亲过世时,我和小清从深圳飞到长白山,回到林场。三天圆完坟后,我来到谷传家的坟前烧纸。谷传家的墓碑还是木碑,像是去年刚换的。秀姐在没去西安给谷歌带孩子之前,每年的清明,中元,年前的时候,都会来林场给谷传家上坟,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把谷传家的木碑换成石碑。谷传家的木碑每当腐朽时,总会有人及时换掉,更换木碑的是林场考出去的几个大学生。从83年开始,林场每考上一个大学生,谷传家都会拿出一百元来作为奖励,那时我爸的一个月工资不过也就84块钱。后来林场也拿出一百元来奖励考上大学的学生。小清考上大学时就得到过谷传家和林场的二百元奖励。谷传家死后,这几个大学生在清扫祭奠故人的同时,也会到谷传家的坟前看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更换木碑就成了一个传统,虽然后来这几个大学生远离家乡,但是依然有林场人在传递着他们对谷传家的敬意。

我和小清又去了大寒那个森林深处的家。当年谷传家把他二哥和大寒一家背回来,葬在这里。这是我第三次来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即使现在也不难找。凡是种过大烟的地方,多少年以后都不怎么长树。当年大寒爹在那眼不冻泉边移栽了六棵山梨,如今这六棵梨树高大繁盛,果实累累。不见了炊烟,远离了硝烟的五个坟茔杂草浓密,几乎要与林地融为一体了,不仔细找根本就发现不了五个小土包的存在。这五个坟茔中,分别躺着大寒爹娘和未出世的清明或者谷雨、谷传业、大寒、小满。

在回林场的路上,小清跟我说,你跟秀姐商量商量,把他们迁到谷大爷的旁边吧,把大娘和大爷合葬了吧。我说让我了解一下这方面的事再说。

2016年中元节,我回到芒河。

秀姐也从西安赶了回来,她抱来一个烧得变了形,但还能打开的铁皮盒。这个铁皮盒是美国M1卡宾枪的子弹盒,里面装的是谷传家当兵时获得军功章,纪念章,立功证书,还有几块金子。那年秀姐家所住的棚户区成片失了火,从废墟里扒到的铁皮盒就烧成了这个样子。盒子里面的立功证书化为了灰烬,军功章、纪念章连同金块熔成一坨。对此,秀姐一直感到愧疚,说老爷子一辈子的荣耀她没有保存好。秀姐这次来是想把谷传家曾经的荣耀放进他的新家里。我建议她不要放进去,就让这份荣耀放在阳光下吧。荣耀就是荣耀,无论它如何变化形体,也改变不了它本身存在的价值。

在清除掉茔土后,我看到了那支伯莱塔。在我当年定刑后,小清去探视我,告诉我谷传家过世的消息,我悲痛欲绝。我注意到了小清跟我讲述谷传家出殡的一个细节,说入殓时,孟繁树往棺材里放了一样用编织袋包着的东西,我用手比量着问小清,是不是有这么长?小清点点头。我知道孟繁树放进棺材里的应该是那支伯莱塔,我曾经对他说这支枪很传奇,对谷传家来说很重要,我不知道孟繁树让伯莱塔长伴谷传家这个决定出于他的什么想法,他这样做是对我的一种安慰,还是对一个猎人的敬仰,还是对他这位同军的战友敬的最后一个军礼。

伯莱塔已经腐锈得只剩下一块残铁。我生了好大一堆火,把伯莱塔投进火中。我的解释很玄妙,很八卦,说新棺不宜置铁器,新棺放铁器对家人不好。我又对我的解释做了好多补充,说大爷早就不打猎了,还要这枪做什么;说大爷有大娘的作伴,还要这枪做什么。其实我心里清楚,我在回避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如果当年不劫这支伯莱塔,大寒会不会死?这也是谷传家生前在心里面纠结的一个问题。看着眼前熊熊火苗,我想起了谷传家跟我提过的生命守恒定律,难道这就是命?

虽然是重修坟墓,但我没有把谷传家的木碑换成石碑想法,既然是传统,那就让它传着吧。我只是重做了一块木碑,木碑上写着:谷传家卜庆玉之墓。

我跪在木碑前,把我买的一瓶茅台酒打开,倒在三个酒盅里,又一杯一杯地洒在坟前。然后再倒满,再洒尽……

我可以让我的眼泪尽情流,但我不想让我失声地哭,我怕我说的话坟里的人听不清楚。

我说,大爷,这三个头磕完,以后我就管你叫爹吧。爹!娘!我给你们盖了一个新家,这回你们俩就能永远地在一起了,永远地不会分开了……




临江融媒

编辑:王丹

责编:李鸣

审核: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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